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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毒蛇将醒 (第2/2页)
老爷子叼着雪茄,幽深的老目藏在令人捉摸不透的迷雾里。 安祺祥知道父亲意不在茶,果然,老爷子悠悠地开口了:“你们三兄弟,要是拿飞禽走兽来作比,你说说,你们仨都像是什么?” 安祺祥被问得一头雾水,可眼见老爷子的神情严肃,他也只好梗着脖子想了一会儿:“我大哥……我大哥他肯定是老虎!全上海滩都知道,他是您最得意的儿子,也是跟您最像的一个。‘虎父无犬子’嘛,大哥他一声虎吼,整个黄浦江里的水,都要翻起一个巨浪来应上一应!嘿嘿……” 做生意安祺祥不得要领,可在讨好父亲扮演乖儿子这事上,他向来无师自通。 他当然知道要捧他的亲大哥,以表明自个儿没有争权夺势、兄弟割袍的野心,顺便再以“虎父”的暗赞,拍一拍老头儿的马屁,他又以“无犬子”的下半句,遮掩自己的不求上进。 可父亲淬了一口:“呸!我看你呀,你就是个小‘犬’!光知道蹭裤边讨肉骨头吃,一点儿出息没有!” 老爷子骂归骂,对天真的三儿子,终究还是最疼、也最放心不下。那时的他脑里已长了一个瘤,却还在担心这条小犬将来无人管束,走错了路。 安远山拿烟嘴,戳了戳儿子的天灵盖,随后脸色又冷峻下来。他从肺腑里,深深吐出一口烟丝,当那烟圈腾在空中,扭转成一个谜一样的形状时,他又郑重地问三儿子:“那你二哥呢,他像什么?” “二哥?”安祺祥摸了摸后脑勺,这个问题他还从来不曾想过。 他家二哥,是如同空气流水一般、毫不显眼的存在。不高的个子,细瘦的身骨,跟大哥的健壮相比,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在安祺祥的印象里,二哥总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立着,站在庭院中,对着鸢紫色的兰花丛一发呆就是好久。若是没人叫他,他可以一整天都不换姿势。连兰花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但安祺祥知道二哥喜欢兰花,只因为他的母亲——安家的二姨娘兰姨。 二哥的样貌生得的确好,面颊白得剔透,大约有七八分,神似兰姨的秀色倾城。 二姨娘进门前,原先是个唱戏的,不像自个儿与大哥的母亲,出生是大家闺秀,正妻的地位天然压兰姨一头。 二姨娘长得再倾国倾城,也终归登不了大雅之堂,背地里,依旧被人叫做是洗不白的“戏婊子”。她郁郁不得欢,早早地抛下二哥西去。 再者,二哥自小男生女相,终归不是那么的讨喜。客气的,赞他有“梨园风骨”,不客气的,直说他像戏台上“咿呀”唱戏的粉面小生。 不间断就有这样的“狂言”传到安祺祥的耳朵里。那些跟安家过不去的死对头扬言说:“等哪天整垮了安家,旁的人统统一枪毙了,唯独留下那安倾墨,将他剥了衣衫、绑在床柱子上,叫他好好地给大爷们‘唱戏’!” 不知那时的二哥听了,会作何感想。但是如今“亡魂钦定”的传言,已散遍了上海滩,怕是再没人敢做那等幻想了。 当被问及二哥像什么时,安祺祥想不出别的比方,便直言道:“二哥么,大概就是只猫吧。波斯猫,漂亮的,叫声软绵绵的那种,一天到晚趴在壁炉旁边的毯子上睡大觉。” “呵……”老爷子听后,鼻孔里泻出一声笑。他先是重复了一遍三儿子的话:“猫?你说他是猫?”随后他便“哈哈哈哈”狂笑起来,笑得安祺祥莫名其妙、背后发凉。 笑声戛然而止,安远山板起脸来。 安祺祥试探着问道:“父亲?” “他是蛇!他是一条冬眠的毒蛇!他要是醒了,整个上海滩,都能被他钻出无数个通天彻地的大窟窿来!” 父亲的歇斯底里,至今仍回荡在安祺祥的脑海,每每想起,依然叫他心惊胆寒。 故而父亲回魂来,亲口指定了由二哥接班,大哥安鸿昊,从不敢置信到暴跳如雷,堂上众人,从惊魂未定到对安倾墨不敢小觑。只有安祺祥,似乎早有预感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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