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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池说:“读多了课文有语感。还有名词、形容词、副词怎么分,怎么用?” 起初我以为他在逗我,后来我指了几个句子,看到他皱眉思考,发现谢池英语基础是真的差到令人发指。我察觉出一些兴奋,倒不是幸灾乐祸,只是觉得谢池这样聪明全能的人也有不会的东西,而且这个东西偏偏我很擅长,他总不能再嘲笑我。而且,我居然有朝一日可以帮上别人的忙了!当晚我和男友洋洋洒洒说了,男友回应: “那不是很正常嘛?” “……”我说,“是基础,他连基础都不会。他总分年级前十好不好。” “我也不会,有什么奇怪的。” 我生气:“可是老师教不会(其实是没教的)我教会他了!” 男友莫名其妙:“换个会的人都能教吧。” 对话到此结束,这个杠精成为了我的前男友。之前还有几任奇葩——买包餐巾纸都要找我报销的、借我的钱去买高仿AJ炫耀的、庆生时请我吃饭还要AA的——我已经不想再提。 第二天我把以前的初中英语习册捆好带去学校,监督谢池每天做一点。他做到最后下课铃响,我凑到旁边看,扯了扯他的卷子,他抬眼睛看我,眼眶发红。 我吓一跳,很迟疑地叫他:“谢池,你怎么……” 谢池问:“怎么?”他想把卷子拉回去,“还差一点。” 我捂住题:“别做了别做了!” 他吓一跳,习惯性皱眉,又像我认识的谢池了。我大声道:“不想做就不做了!你、你……” 谢池莫名其妙,但没和我计较,把笔放下低头翻桌屉。翻一阵,他拿出一瓶滴眼液,仰着头撑开眼皮对准眼睛,眨眼频率极快,一滴、两滴……五滴,全都淅淅沥沥滴到他眼皮上。他眼眶越来越红,睫毛也湿掉了。 发觉我在看,谢池用手背擦了擦滑到下巴的眼药水,“我眼睛容易痛,”他说,“有点看不清,能不能帮我拿张纸?” 于是我去看他的眼睛。谢池的眼睛乌黑,居然连瞳仁都是纯黑的;眼尾有些些上挑,好像是桃花眼;睫毛……睫毛……“有时候太干了,还会被睫毛戳到。”谢池把手擦干净。我第一次看到垂着生长的眼睫毛,把多情的眼型中和了,密密地落下来,仿佛眼白都融了树一样的阴影,难怪他情绪总显得很单薄。 我突然想起被班主任批斗的那个课间,他从厕所回来就是这样。他根本不是伤心。 我好像被骗了。 而且是被自己骗了。 可是谢池太有欺骗性。大脑再运作时我已经站起来,很着急地问:“不会失明吧?” 谢池沉默了一下:“不会。” 我立马对谢池提议:“我会滴眼药水,我帮你!” 我一条腿膝盖跪到椅子上,一条腿立在地板,叫他后仰着头把脖子枕在凳子靠背上,然后用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撑开他的眼皮,屏住呼吸把眼药水对准他的眼睛。他忍不住眨眼,睫毛刷过我的指尖,痒痒的,我抱怨:“不要动啊……” 眼药水顺利落到他两只眼睛里,我松开手吐出一口气,谢池依旧仰着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我,我搜寻了很久,才看到里面的,小小的我的影子。像溺了水一样。 原来我们靠得这么近。 “伊肖。” 我反应了一会,才知道谢池在叫我:“是伊肖肖。” 他继续说:“于飞那个事情,我不知道。” 谢池头一次对我做解释。他小学为什么不乐意和我同桌,他没说过;初中为什么因为我不吃苹果皮不喜欢我,他也没说过;后来高中洗衣服那件事情他到底干嘛叫我大小姐,还是没说过。这是谢池第一次向我低头——对不起不算,我不需要对不起,从前所有所有道歉信我从来不看对不起,我只会看那些诚恳致歉的原因。 而谢池是第一个没给我写信,也是第一个向我主动解释的。 我撇撇嘴:“真的?” “嗯。”谢池说,“前几天班主任提到,我才想明白你为什么生气。” “……你还和于飞玩吗?” “什么玩不玩的。”谢池坐回来,把眼药水瓶盖扭上,“只是舍友熟了点。” “比和我熟吗?” 谢池抽回卷子继续做,“……” 我说:“我们认识都快七年了!” 虽然中间有那么几年是不太融洽,但也是谢池单方面不融洽。谢池道:“然后呢?” 我想了想:“反正,你要对我比对于飞好。” 谢池写着卷子说:“于飞去超市我会收袋子钱,我自行车后座载不动男的,他吃苹果削不削皮和我没关系,弱科帮扶也轮不到他,是这样吗?” 我抿着嘴看他,抿着抿着,突然抿出一些藏不住的笑意,眼睛都忍不住弯起来。 结果谢池下一句是:“除了英语语文,把你的五三全都找出来,就现在。” 我的笑容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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