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态温和,“玩闹乃小儿天性,但切不可惹你娘生气,懂否?”

    阿扇呵呵干笑两声,像尾泥鳅溜去洗枣子了。

    辛扇有个妹妹,与他阿爹一样,是阿娘打村外捡来的。村人里不乏闲话篓子,与他一道瞎捣蛋的那帮娃娃里有个管不牢嘴,说他妹妹是只狐妖,教辛扇一顿好打。这事闹得厉害,他老爹上门赔礼方作罢。

    谁都知道辛家的猴儿精绝不容旁人说他那病弱妹妹半字不好。

    素心应该在看书,他屏气攀着矮墙,轻手轻脚地把枣子搁在窗边。

    霞光渐渐淡去了,天阑处还有些余光,最东边的地方浮起海蓝色。院子里间或响起暮夏晚蝉的低鸣,飘着清甜花香。

    辛家的小姑娘素心端端正正坐在小板凳上,捧着凝神细读。她年岁尚小,脸颊莹润可爱,清亮杏眼看人时总带笑意,如降初春甘霖,心肠再硬的人也会软了心。阿扇小时总想戳戳她的酒窝,对上那双乌黑澄亮的眼睛又打消这一念头,像做坏事被阿爹瞧见了似的。

    小姑娘耳尖,放下书,把篮子朝他推了推。

    “哥哥吃。”她小声问,“爹爹又罚你了?”

    “就那么回事呗,什么归家太晚,玩心甚重,听了一百遍不止。”辛扇拣了最小的枣子胡乱嚼了两口。“我吃好啦,抄书去了,省得挨骂。就弄不懂你们怎么偏爱看这些,满纸之乎者也的,仁啊义啊的……呃,我不是说它不好。喜欢归喜欢,你身子不好,别看太累了。”

    辛素心乖乖点头。

    ……

    待辛衡推门而入,两个孩子已凑作一团,头靠头趴在桌案上睡得酣甜。大的那个脸上划着墨胡子,纸上的字一半还算规整,一半简直是鬼画符,显然非一人之笔。他好笑之余又颇为欣慰,挨个把两个孩子抱回榻上。

    正是夜阑人静,村庄矮房只有隐约轮廓,虫鸟声息,小儿共眠,唯有此刻这数年的安逸恬淡才是实在可信,而非黄粱大梦。

    ……一切已过去了,却也并未过去。

    他下意识瞥了眼右臂上的陈年伤,当年新创,如今只留一道肉红疤痕,弯曲着像是一条盘起的蛇,这么多年,也未见褪色。

    辛衡重新提起灯。他常年着宽大青衣,两块瘦削肩骨被月光映得鲜明,以至尖锐如削。好似这个温厚的儒生,也变作一把雪亮的刀刃。

    再守了会孩子,辛衡悄然无声阖门而去。

    ——

    巫伽村居大靖之北,世代信奉蓐收,村中有数支族脉,择族中品性佳者主持祭神。岁至八月未央,多能见村里男人成群结队背负狼尸归村的景状,西北男儿有些血性,以为祭祀的野兽越是凶猛越能体现祭神之诚敬,故每逢秋祭还数村中少年最为忙碌。

    阿扇还差个十来年,但挺能打,堪称同辈中人的个中翘楚。

    他装作擦拭陶皿,盘算还有多久方能离家,突地听见外头传来笃笃声,忍不住探头望了望。

    夕光里的过路人穿着一身黑红祭袍,长发照旧例编起,面戴般若鬼面,瘦长的手里抓着一柄雕花木杖,那声音就是丈端击在青石板上发出来的。他走得缓慢,一举一动自成一派威仪,而步伐沉重,又颇似一只逼近凶恶猛兽的猎手,满怀计量而忧心忡忡。

    阿扇目送他穿过青石路走往村北的祭坛。

    村子里好玩的事不多,祭典是一桩,看多了也觉索然无味,见金乌将落,阿扇收拾一番,确保没落下该带的物什,瞒着阿娘从后院翻出去了。

    这时他还未想过这趟“壮举”会惹多少异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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