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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第3/3页)

不住影也不甚稀奇。她问了问娘,说他探望章二叔去了,那一大一小臭味相投,聊起来总没完没了。她和娘知会了句,带着娄昙的小木像出门。

    雨停后仍泛着潮气,一群妇人聚在荒草边飞快编着草绳,其中几个和和气气笑笑。素心逐一招呼,绕过拐角,那女人刺探的视线还扎在她背上,有点好奇,也有些嫌恶。她背上沉沉甸甸的重量直轧在心坎上。

    章峰在家里,开门时脸上带着生动的红晕,与平日判若两人。屋子里烧着什么东西,味道呛人,间或响起章二叔骂骂咧咧的声音。

    素心举起木像,章峰鼻翼扇动,眼珠子都要黏在木头上了。

    “辛扇不在。”他目光一刻不离木像,“祭司带他走了。”

    “……原来是这样。”她顿然醒悟,与他商量道:“章哥哥,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就把这座木像还给你。”

    ……

    辛扇的手臂一抽一抽地疼。

    无形寒气生了邪性,无孔不入,骨头缝都要给冻没了。他晕眩地撑起上身,臂上湿漉漉的,一摸脖子空空荡荡——那枚狼牙坠子不知所踪。

    前方的地上拖着祭袍袍角,边上缀几股金线,烛光幽微下流光溢彩,很好辨认。素来傲气凌人的大祭司正弯着腰板,从后头看颇有卑躬屈膝之感。大祭司身前还有一人,被他遮着。

    这是哪儿?

    未知的总最使人肝胆欲裂。哪怕辛扇比别人还要多颗千锤百炼胆,也感毛骨悚然。

    须臾,大祭司似惹怒此处主人,刺耳鬼啸冲天而起,使人毛发倒竖,细碎的石子稀里哗啦打了一地。石门訇然而启,白光夺目,那挟他来这的大祭司像个木傀儡似的被甩进白光里,象征祭司身份的杖节脱手撞上石像,裂成两段,竹片还有一丝相粘连着。

    背对他的人余怒未消,十根指骨骤乎收紧,像野兽刹那咬合的尖牙。他缓步迈至辛扇身边,一双骨手勾住衣襟将这孩子提过来。

    这“人”眉斜入鬓角,细看才觉是朱痕逶迤,殷红近墨。他唇片紫红,青白皮肤犹如缟素,五官是带着死气的艳丽,原本幽黑冷冽的眼只余铺天盖地的血色。就似古画上妖娆艳鬼,妆容为污水晕开,让人不由扼腕叹息。

    辛扇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辟烛?他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大祭司……竟同他是一伙的!?

    那鬼言简意赅道:“借血一用。”

    “凭什么?”

    “小子,不想见辛素心尸首,就别忤逆我。”

    辟烛勾着他深入祭堂下方,一盏盏青灯依次点燃,映亮祭堂下巨大的朱砂阵纹。对应其上石像,阵法亦以蛛眼为主,正中兽面纹随光阴漫漫而磨灭,其下正对一丈见方的祭坛。坛上小盏连接后方血池,隐见一具陈尸浸在血中。

    数只恶鬼在他来前肆行无忌穿过骸骨,不及闪躲,被辟烛撕得粉碎。

    余鬼哭嚎练练,震耳欲聋。

    “聒噪!”

    恶鬼脾气见长,稍一动怒,鬼爪就危险地摩擦作响。他强行遏制杀欲,血瞳直直锁住男童双眼,辛扇惊骇失语,神智一丝丝抽离,竟不受控制地走上祭坛。辟烛娴熟地操控他的一举一动,辛扇却毫无不适,仿佛这不受控制的境遇已消受了数遍。

    是……王家那次,还有……

    血滴缓慢滴进小盏,在底部汇成一小滩。朱红色泽在阵法破损处重现,如地龙动土,迅疾连成一脉。朱红印纹如净业烈火,火舌肆虐,百鬼不留。

    封印甫经加持,辟烛辄痛得倒伏坛下,手骨在石壁上抠抓出三条深痕,淡金锁链在勉强能算完好的躯体下透着金光,这玩意儿在他体内小幅收缩,继而勒进骨中。

    “阿昙……”

    阿昙——

    残破的魂体无比狼狈地抽搐着,自生于天地,未尝如此强烈渴盼消亡——可他仍有未竟夙愿,不能中道言弃,功亏一篑。

    如同经过碎骨重塑那般漫长,有人循烛光走来。

    辟烛在恍惚中被人从地上拾到怀里。

    他看着长大的少年正捧着那双只剩白骨的手,又哭又笑,几近疯魔。

    祭堂深处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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