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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食不知味。

    梓虚徐徐刮去最末一丝蜂王浆:“为何心不在焉?”他蹙眉,“我让青芷停一日课业,爱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吧。”

    焚术前一刻才敢断定这人是教王本尊——南疆少有人像梓虚这般嗜甜——这霎又不笃信了。他被“爱做什么便做什么”砸得昏昏然:“你真是梓虚?莫不是在捉弄我?”

    梓虚:“……改罢三日课业。”

    “……我一定是在做梦。”焚术神思恍惚,猛力揪了一记手背肉,疼得嘶嘶抽气,“真是梓虚?!”

    “莽撞躁佻,何堪大任……”焚术当即退了两步,梓虚心知犯了说教的陈病,涩然低喃,“她说得不错,我是苛责得过度了。”

    “教王?”

    “无事。”

    面前是他看着成人的青年,长相虽肖似旧友,品度却判然迥异,眉宇间俱是一种希冀与自厌交织的黯沮。

    错了……

    十一年前便错了。

    大错既铸,无从补苴。纵然悔字成缺,他亦不会添上这残缺一笔。

    “焚术,假若我不曾起意令你接替教王之位……”他踯躅难当,还是舍去腹稿道,“我记得,你曾立志纂一册采风录,数日后辄矢誓遍尝百草。”

    “小时痴话,哪能作数。我倒觉着做教王也挺有意思,‘筹谋于内,斡旋于外,经纬其民,呵驱其敌,展一己之鸿图,不负先人之遗命’。”

    “又是青芷的老调。”令人甚感怀念。

    “但凡真知灼见,重弹千遍也不烦哪。”梓虚不以教王自居,焚术不再拘束,“你容我逍遥了好来年,这已足够了。只是闲者教务几如山倒……”多说无益。他摇摇头,“长老与我都很担心,要不是有难言之隐,你绝不会进退迫促。”

    “我需离开南疆几日。”梓虚道,“焚邪曾向族人探听南云风物,谢拾亦于前教王身侧见过一体貌相仿的少年,此行或有所获。”

    焚术欣喜非常,不疑有他,更无从察知个中纰漏。梓虚已有端绪,不欲隳他兴致,问过起居,即回教王殿中。

    启程前一日降雨,一夕夜风未能涤荡黏糊恼人的潮湿。灰云压顶,孽龙一般遮蔽日影,像灾戾的前兆。

    谢拾如约来到汩溪。梓虚处在溪石边上,那条白蛇阴魂不散地据着他肩头,垂着头,瞧着有些凄惨,兴许是因他没给它分出半点关切。谢拾不声不响从后摄起它,眼明手快拧住尾巴尖儿圈了个结,快、狠、毒、准,大有狂风荡野之势。

    梓虚不回头:“报一咬之仇不必急于一时罢?”

    “王不妨先问问它咬了我几口。”她干脆利落地把它甩到草垛里自力更生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谁晓得下次逮住它是什么时候。”

    梓虚于心不忍解了围,白蛇哀怨地蹭蹭他的墨黑直裾,复恶狠狠一瞪谢拾。谢拾小人得志,它竟不报复,灰溜溜地遁进林木深处,没有回头的意思。

    “何必与它计较。”

    谢拾一针见血:“你都放它走了,往后我到哪里寻仇去?”

    “谢拾——”见是一副陌生脸孔,梓虚滞了滞才道,“你倒是思虑周全。”

    谢拾摸摸假面皮,抿了下唇。

    这张脸是她凭空塑就的,柳眉杏眼,青是青,白是白,微微一轮就漾起一种梅子般的青涩酸甜,眉尾柳叶似地轻扬,很有些涉世未深的“人畜无害”。梨涡恰如点睛之笔,不艳不媚,新荷般羞涩可爱——在熟稔她本性的人看来,即是难以言喻的可怖了。

    “末流小技,不及恩师七分,岂敢在王之前班门弄斧。”

    梓虚当然是乔装过的,但和谢拾这手瞒天过海的绝技还差得很远。他若有所思:“恩师……是授你针法之人罢?有徒如此,也属幸事。”

    “那是自然,除他之外,谁能有幸教出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谢拾得他夸赞,心情很好,礼尚往来道:“王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他递给她那件落下的衣袍,波澜不惊,像个逾知命之年的老衲,只是趁她移开视线时稍触了触微热的耳根:“时辰不早,动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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