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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敬心深吸一口气：“若无事就歇下吧，时间不早了。”

    “道长，这布置，是你的寝殿吧？”

    “……”时敬心诚实道：“是的。”

    “我去外殿睡。”甘凌生利落下了床，时敬心要拦他，一时两人在床前贴得极近，甘凌生低声说：“我这才刚睡醒，道长不用担心我，自己好生歇息吧。”

    他披上那件白衣，没想到两人分明是差不多的身量，时敬心的衣服在他身上却稍显宽大。时敬心说：“别院还没有收拾出来，外殿冷，你是伤者。”

    甘凌生笑了出来：“嗯，嗯，我都知道，可是让救命恩人睡冷地板，我良心也不安啊，道长，可别把我愧疚死。”

    时敬心也无奈了：“你待如何。”

    甘凌生又打了个哈欠：“同床共枕，抵足而眠。放心，我是老实人，不会对长孟君做什么的。”

    “如何？”

    甘凌生早前行走江湖惯了，一身习气还是收敛了不少，饶是这样说话也一股轻浮意——不过他当真是认真提议，没有半点其他意思。时敬心睡的外侧，两人楚河汉界界限分明，只不过睡到后半夜，甘凌生迷迷糊糊地醒了，看见长孟君又去点上灯读他的经书。

    他哀叫一声，心说睡个觉怎么这么折腾呢，胳膊夹着枕头就要往外殿走，又被时敬心拽住。他认认真真地说：“道长，你先老老实实歇了，明日我就自己滚下山。”

    “……你伤还没好，还是留在青云静养吧，何况我已经嘱咐道童收拾别院了。”

    “长孟君，你这样，我很难不理解成你对我别有用心啊。”甘凌生本来就是开了个过分的玩笑，心里不太愿意和仙门有所牵扯，说话也冲了起来。时敬心却没有再生气，同样盯着他的双眼道：“你经脉断了两根，若不多加修养恐后面无法再修道——十几年辛苦付诸东流功亏一篑，你若忍了，我却可惜。”

    “……”甘凌生呆了呆，想找句话骂他，却骂不出口。

    最后反倒是他火气上来了，揉乱了头发走回去：“睡吧睡吧，明日再说，我不管了。”

    长孟君吹灭了符火，重新上了榻，在黑暗里说：“青云以前有位弟子，身受重伤却没来得及医治，治好了也难以握剑，往后二十余年间一直在寻找修补之法。他家中三口人，除了他都死在散修手里，所以他才拼命练剑。”

    甘凌生“嗯”了一声。

    “最后他入魔了，弃剑不用，师门以他为耻，我只觉惋惜。”

    沉默了一会儿，甘凌生才缓缓开口：“这话你可不能当着其他人的面说。”

    再反应了下，“而且我也没拼命修剑，也不会入魔的，你别——”

    “是我失言，不该将你与他作比，”时敬心老老实实认错，“睡吧。”

    “你哄小孩呢！”甘凌生转过身来面对时敬心，刚刚还一口一个“长孟君”，现在没说两句话就要吵起来，他看着时敬心半晌，原本就有一腔火——仙门弟子大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自诩正义，实则人面兽心，秦家就是最好的例子——然后这股火气消失的一干二净了，时敬心双眼澄澈，灵台清明，人生的又端方，同一个被窝下，甘凌生怔愣了片刻才转身，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刚刚、刚刚——

    他忽然就涨红了脸，勉强把心跳平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