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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第2/2页)

留了个窗缝跟外面换气。店门口的招牌照样打亮,还在营业的意思,但没什么营业的气氛,寻欢的人自然不愿朝这边多瞧一眼。

    大概也跟那转得惊人的室外机有关系,空调旧了,制造出来的冷气还没有噪音大,开始还觉得夸张,不过习惯之后就不在意了,就是在外人看来太煞风景。老旧的合金窗栏远了跟着音乐声震,近了跟着空调声震,比人还辛苦。

    玊侧卧在床上,支着脑袋抽烟,看外面的街景被分割成一条一条的。皮肤吹凉了,终于想起自己昨天开了一半的包还摊在梳妆台上。翻身过去打开台灯,从包里翻出一只小银勺,一指多长,做成叶片的形状,顺着叶脉细细地镂空,是用来喝苦艾酒的东西。

    他有过为别人调苦艾酒的经验,用这种漏勺搁在玻璃杯口,下面是酒,上面放上方糖,用冰水淋下去,透明的酒就会渐渐变成浑浊的质地。喜欢的人会觉得这过程很有趣,而苦艾酒的味道往往浓得过头,不太合那时玊的口味——那时,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玊捏着勺柄,在指尖转着看了几圈,然后又摸出一小包方糖,一小罐蜂蜜,几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牛皮纸包,摇起来沙沙作响。

    没了。

    玊发愁地看着摊了一桌子的零碎东西,突然觉得渊跟苦艾酒好像也不是很配。

    他身上似乎有股陈旧的味道,松软温热,像把脸埋进鸟的胸脯。

    “鸟?”玊自言自语,“为什么会想到鸟呢?“

    因为白天提到过吧,玊因这不是纯粹出于自己思索的比喻而感到苦恼。要怎么形容渊呢?他一旦离开,无形便彻底无形,总要想些有形的东西来做个念想。我不是喜欢,玊默念着,只是他寄生在我脑子里了而已,因为印象太深刻,长得太好看,做爱太舒服。愈想愈显得顾影自怜,更讨厌了。玊也像玲姐那样,在苦闷时抽起烟来,让烟雾笼着自己,就好像不寂寞了似的。

    ——果然还得是白酒吧?

    “对!”

    玊对这个联想满意了些,自得地挽起长发,烟灰不小心落了一地,他赶紧趴下去擦,这么一动就又热了。玊脱了连身裙,换上件大T恤,手肘支着桌面,膝盖跪在床上,把自己抻开晾着,中间晃荡的T恤衫下露着一小块肚皮,从松松的领口溜进凉风来,但还是觉得闷。

    或许是烟味太重给熏的,玊脑袋有些发晕,却又深吸了一大口才把烟头按进烟灰缸里,让干烈的烟气抢得咳嗽起来,这才趿拉着拖鞋去冲澡。

    细细的水流淋在身上,长发也像水流一样顺滑服帖。玊用双手搓过前胸、大腿直到脚尖,水温过于合适,让身体一点感觉都没有。胸膛里还有一口气憋着,咳也咳不出,咽也咽不下。没什么水汽的镜子上,玊看见自己湿润丰软的身体,好像蒙了一层珠光。

    来这里一年多,疏于锻炼,身上原有的一点肌肉痕迹都平滑了,若只看背影,就像个女人。玊知道自己天生就有点女相,有疤痕也不显得凶恶,起初还很介意,但来这里之后这让他的生意得了好,他自己也便欣赏起来。在脖子、前胸、腹部、腿根,有渊留下的淡红痕迹,很快就会消了。玊摸了摸肚子,热乎乎的,用力按下去,内脏和血液嘭嘭的鼓动传至掌心,不怎么好受。如果是女人,这里总有一天会盛进一个孩子,免不掉的,像玲姐曾经那样、像这条街上的很多人。男妓虽没有这种麻烦,不过最后大家都会死。一个人死去还是几个人死去、在何时何地、以什么形状,曾经对此毫无感觉的玊,突然对未来忧虑起来;可无论怎么去想,都只能截止到第二天天明。夜是波涛汹涌的时候,度得过夜晚才可谓生存,这里的人与动物一样,又或许还不如动物。

    被血楼盯上,除了死期将至,玊想不出别的原因。

    算了,想也没有用。玊草草冲干净泡沫,擦着头发,从吧台后的冰箱顺了瓶酒回去,一开门,冷气扑面而来,还有渊,正在往衣架上挂他那件黑外套。

    “你在……”

    “哈啾!”

    “别着凉了。”

    渊赶紧把外套取下来给玊披起。

    “你怎么又来了?”

    玊被渊抱在膝上,披着还留有他体温的外衣,圆圆的肩头下意识的往前收拢。两个人的额头抵在一块,渊的绿眼睛里映出他意外的神情。

    “今天有空,来看看你。”

    “就只看看?”

    “不行吗?”

    “看过了,你走吧。”

    嘴上说要人走,胳膊却伸了出去,挂在人身上,招式老套但好用,玊歪着头期待渊的下一步动作。

    “那我走了。”

    渊作势要起身,玊一手灵巧地往下,握住了渊胯间还算安分的那物,在掌心里轻轻地抚弄着,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缠得人心里发紧。

    “不让你走。”

    渊亲吻了他的眼睛,玊紧闭双目,脑海中浮现的画面,有黑夜里的柴火、穿越巢穴的风、鸟的胸脯、山林背侧的水流,是未曾见过却能勾勒出的景色,是又能度过夜晚的安然,是可以填满胸膛的一切。

    他任我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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