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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悔恨 (第2/2页)
到哪里,无论到什么时候。 “怎么了?你想说什么?”景云臻愣了一下,接着微笑着问。 “没有,”丛暮冷着脸转过去继续向上走,“我忘了。” 黄有亮给他俩开门,他好像特意收拾了家里,但是永远不要高估一个老男人对“干净”的定义,黄有亮所谓的“收拾”就是把原本散落在各处的杂物堆到了一起。 黄有亮见着他俩挺高兴,指挥景云臻摆好了餐桌,招呼人坐下来大快朵颐。 七年前黄有亮跟丛暮就有很多话题,七年后也是一样,他们聊新兴的艺术派别,大洋彼岸的年轻艺术家,以及那些熟悉却陌生的手法和技巧。景云臻大概从没有在饭桌上被人无视得这样彻底过,但他一直表现得非常耐心。期间黄有亮喝得有点多了,他与丛暮碰杯,问起他是否重新开始学画。 景云臻看见丛暮苦笑了一下,他自顾自饮尽了一杯酒,说是的,但是我大概无法再向前走一步了。他用那种非常低沉而哀伤的语气说:“原来画画是让我感到最快乐的事情,但是现在……现在我一拿起笔,就觉得很疼。” 景云臻握着水杯的手一抖。 “为什么疼?”黄有亮紧张地问,“咱去医院看看。” 丛暮自己一个人喝了多半斤,眼神都有点迷离,他指着自己的心口:“心疼,心里疼。” 在这一刻,景云臻心里涌起巨大的悲凉,他终于相信世间所有因果报应都是真的。 . . 饭后景云臻收拾餐桌,黄有亮凑在丛暮跟前咬耳朵:“小景天天为你鞍前马后,丛小暮你到底是咋想的?” 丛暮刚想说话,黄有亮一抬手:“他简单给我说了说你俩的事儿。说你俩开始的不光彩,他是有目的的接近你的,然后他干了很多混账事,伤害了你的感情,甚至间接性的成为你失去亲人的刽子手,而且还弄坏了你的手。” “我问他,丛暮这么爱你,他愿意牺牲自己的前程去爱你,你怎么能下得去手?”黄有亮叹息一声,“他很长时间没说话,最后告诉我说,在那之前,他本来已经决定放弃复仇了。” “他说他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他做不到让你受那种苦。” 丛暮抿唇,攥着右手默不作声。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丛暮,关于我和我太太的事。”黄有亮清了清嗓子,他脸上已经有了褐色的老年斑,后背也渐渐弯塌下去,他不年轻了,那些回忆好像上辈子的事,“我俩结婚的时候才二十出头,经人介绍认识的,那时候,好像也感觉不到爱不爱呀这些,只是两个人还算合适,结婚以后处久了,虽然也有磕绊,但总也算合心。后来没多久我太太怀孕,临产的时候是个冬天,那时候家家户户条件都不好,不要说小汽车了,就是自行车也没有几家能负担得起。我太太早产了两周,大半夜的羊水就破了,我把她用被子裹紧了抱着往医院跑,那是个大雪天,地上的积雪到我膝盖那么厚,我借不到推车,急急慌慌地跑了二里路,突然脚底下踩了块砖头,一下子绊倒了。” “我把我太太扶起来,她哭声都很微弱了,我一边哭一边沿街叫救命,就那样跑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借到一个小推车,这么一路推到医院去,大人小孩都已经不行了。因为又冷时间又长,还摔了一跤。” “我太太没了以后,我每一天都在悔恨中度过,我想,要是我事先找好车,放在家里,是不是人就安安全全的回来了?要是我不摔那一跤,是不是还能坚持到赶去医院?”黄有亮低下头去,“其实说起来,那都是四十多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都不兴照相,我们俩连合照都没有一张,我连她的样貌都有些模糊了,但是我愧对她,就一辈子都忘不了她。” 黄有亮擦了擦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着他的爱徒:“丛暮啊,有时候,悔恨比爱更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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