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暴动 (第2/2页)

或大声喊着，我的父母也相互厮打起来，一会又拥抱发出衰弱的咕哝。我却看到了一条巨蛇，它的头颅从水天相接的地方抬起，一双猩红的眼睛注视着我，那道迷人的嗓音回荡在我耳边：“对，非常出色，你是我的爱人——”

    我便不顾一切地露出了笑容，身后传来疯狂的叫喊，我转过头，看到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被信徒们推挤着，无措地来到我面前。他们似乎明白了，开始拼命挣扎，却始终被牢牢控制住，手脚被人用力地撕扯、啃咬，留下了斑斑血迹。那些人的力气也变得奇怪的大，很快，就把这两具活生生的肉体掰断了四肢，让他们转为和蛇一样的姿态。

    紧接着，他们互相开始杀戮，整片海滩仿佛一个盛宴的场所，被打翻的火焰点燃了衣袍，他们不在乎，眼里只有汩汩流动的血液和碎裂的肢体。我听见蛇群发出嘶嘶的笑声，嘲笑着这些人的愚蠢，有人主动把脖颈伸向毒牙，高喊着：“天国就在前方，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们必须有尊严地死去，才能得到新生，我们的魂灵永远不灭！”

    实际上现场极为凄惨，许多人哀嚎着，部分人中途清醒了，选择反抗，但他们立即被愈发诱惑的幻梦笼罩住了，或被勒死，或被毒杀。一名怀抱婴儿的母亲质问：“不，不，是我的罪孽，他是纯洁的！他有什么罪？”她的母亲则大骂道：“闭嘴，你要阻碍他登上天国吗？他活在这世上已经太累了！”我记得这家人有个患了先天疾病的儿子，叫声比小猫还轻，是他的家人杀死了四个姐姐后迎来的。

    在吵闹的这家人身旁，一个老人面露安详，血污覆盖了他的长袍、蛇形的徽章，他平静地喃喃自语：“伟大的时刻，蛇神，巨大的黑蛇，明天我们就会复活……”而狠狠砸中了老人脑袋的年轻人如同一滩烂泥坐在地上，他极度的肥胖，面孔紧张又痛苦地收缩，时而高声尖叫，时而吟诵道：“去死吧，都去死吧，谎言，我们生活在谎言里！”

    大约半个小时或者更长，我看到这些信众几乎都死去了，尸体横陈，我的父母则还在苟延残喘，一双眼死死地看向我，试图吐出污秽的唾骂。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不知道他们是否后悔将我养育成人？我仔细思考了一会，接着一边微笑，一边示意蛇群把他们紧紧缠绕，直到气绝。我以为，他们从生下我的那一刻就在后悔了，亲情、温暖还有无微不至的照顾，我都不曾感受过。

    我也不想将对黑蛇的感情定义为人类的爱情，那太狭隘了，我们之间的联系值得更宽广、更圣洁的描述，而非肉体交欢，也非心脏契合的跳动。从无数个时代之前，我就注定是它的伴侣，一个家族的陨落，另一个家族的兴盛，万事万物，都推动着我走到它面前。

    当最后的时刻来临，我穿过堆积的尸体，踏入被染红了的海水，我看见海洋逐渐变得透明，蛇群一刻不停在我脚边游动。本应是深沉的夜色，此时也转为光明，难以言喻的光芒映入我的眼帘，巨蛇就在那里，它盘缠着身子，温柔地把我迎进怀里。我身上的血和臭气和丑陋的痕迹通通消失了，躯体无比柔软，好像一条未蜕变完毕的蛇，与它交颈。

    在背后遥远的边界，隐隐约约传来了嘶嘶的叫声，是幸运儿钻入了海里，向着他们的神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