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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粒子 (第2/2页)

忪睡眼,他发现魏亭正背对着自己,整个身体都蜷缩起来,远远地伏在床边。

    黑暗中何凡骞摸索着打开灯,看到魏亭的眼睛仍是闭着的,只是泪水止不住地从眼缝里往下流。

    他凑过去摸了摸他的脸,满手涟涟泪水下是肿胀的眼皮,他哭了太久,以至于眼睫都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何凡骞试着抱紧他冰凉的身体,怀中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的,有什么庞大的悲痛的情绪被艰难地压抑其中。

    过了半晌,何凡骞也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好了,别哭了,不就是一个八音盒么,你妈留给你的东西又不止那一样。”

    说到这里,何凡骞心里犯起嘀咕来。他这岳母走得早,也没见着给魏亭留点有用的东西,也可能有,不过一个孤儿哪里守得住,大概率都被魏家人逐渐蚕食了。

    “一个男人,哭哭啼啼跟个怨妇似的,像什么样。”

    魏亭没有说话,哭得很小声。

    “我最讨厌别人给我脸色看。”

    何凡骞念念自语,像是说给他听,又像在说给自己听。

    哭声终于停了。魏亭慢慢坐起身子,背靠着床头,一动也不动。

    一夜过后,玻璃瓶里的雏菊已经蔫了。晚风吹得窗帘晃动起来,两个人的影子也笼罩在半明半暗之间分分合合。

    逆着灯光,有那么一瞬间,何凡骞觉得旁边的妻子轻轻偏过头,满含怨毒地瞥了自己一眼。然而,等他再定睛一看,魏亭垂头丧气,仍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接下来的几天,魏亭像是被抽了魂般木愣愣的,无论是谁喊他,都得喊好几遍他才有反应。何凡骞自知理亏,不敢再去招惹他,每天等到深夜才回家,两个人倒也相安无事。

    事情的转折点是在一个星期后。

    早上天刚蒙蒙亮,何凡骞就听到外面一阵铲子挖土的声音。他出门一看,地上堆了一大丛被连根拔起的竹子。竹叶已经发黄枯萎,枝条交叉处生满圈圈点点的病斑,像是被虫子蛀空了。

    深秋清晨的空气都浸透了冷意,魏亭穿着睡衣,身上披了一件羊毛披肩,眼睛还是红的。

    “怎么都拔了?不是说要弄什么屏的。”何凡骞问道。

    魏亭神色淡淡:“生来就水土不服的东西,再怎么花心思,也活不了。”

    “你什么意思?”听他话里有话,何凡骞拧起眉,又觉得太阳穴开始突突直跳了。

    “没什么。”

    见工人们已经开始清理砍下来的竹子,魏亭紧了紧身上的披肩,转身进屋,只留给何凡骞一个冷漠的背影。

    早餐依然是魏亭做的,但是比起之前的精心准备,桌上只摆了两碗白粥,连碟咸菜都没有。

    恶狠狠咽了口粥,嘴里淡得直冒苦味,何凡骞越想越气,越想越憋屈。

    以前也不是没冷战过,每次都是其中一方低个头,另一方也就顺着下了台阶。然而这次,魏亭不再哭,也不闹。安静像钝刀子反复折磨着何凡骞,每一刀都在一下又一下地消磨掉他对他的感情和愧疚。

    “你太过分了。”何凡骞沉声说道。

    “到底要怎样,这事才能过去?非要我跪下来求你是不是?”

    魏亭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吃完饭,就赶紧去上班吧。”

    “啪嗒”一声,一双筷子直直摔出去,几颗黏糊糊的饭粒子弹到桌面,何凡骞站起来就走:

    “不吃了!吃个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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