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花笑_第91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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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节 (第1/3页)

    吴有才仍是那副谦恭读书人的模样,衣裳破旧但整洁,就如初见时那般拮据,却也要从缝补过许多遍的荷包里掏出碎银。

    书生落魄,却仍不卑不亢,维持该有的尊严。

    吴有才也望着陆瞳。

    今日晴好,日光斜斜从对街天边照来,照亮昏暗里铺前的一小块,年轻医女沐浴在一小块金色中,暖洋洋的,少了平日里的清冷淡漠,像行至暗处里陡然出现的一丝光明,慈悲温柔的菩萨。

    她眉眼平静,看着自己的目光没有半分惊惶——明明这时的他,应当是个“死人”。

    “陆大夫是否早知我会死而复生?”良久,吴有才轻声问。

    她看见他,如此平静,和旁人惊惧全然不同,好似早就知道会出现眼前这一幕。

    陆瞳没回答他的话,只问:“你身子可有不适?”

    吴有才摇了摇头。

    十日前,他从黑棺中苏醒,差点吓疯院中灵堂一众来为他守灵的读书人。胡员外更是直直厥了过去,为他准备的黑棺险些就要换人。

    众人鬼哭狼嚎后,请来西街的何瞎子前来捉鬼降妖,何瞎子远远瞧着他,手中桃木剑比比画画、念念有词一番后,抚须摇头长叹,说吴家良善之家广积阴德,阳寿未尽故而阎王网开一面,令阴私小鬼速速将他带回人间。

    以荀老爹为首的诗社众人由衷替他高兴,何瞎子拿了钱附赠了他几个祛晦气的符咒,吴有才站在敲锣打鼓的众人之间,只觉迷惑又荒唐。

    他分明已经死了,他还记得在号舍里自己咽下毒药的刹那,剧烈的疼痛从心口一点点蔓延开来,像是溺水之人抓不住最后一根浮木,只能一寸寸看着自己沉入黑暗,无边恐惧从四面八方汹然扑来,呼啸着要将他拉入更深的炼狱。

    那一瞬间,他有对死亡的畏惧,有对生的渴望。

    他在那一刻后悔。

    然而箭已开弓,如何回头?他临死前的最后记忆,是自己发狂般地在贡院地上哭号挣扎,读书人的体面荡然无存,如赤身裸体般被人观瞻垂死的挣扎。

    谁知一觉醒来,满眼白幡黄纸,外头是胡员外熟悉的慌张叫声,诗社众人们惊骇大嚷,一片鸡飞狗跳里,他站在黑棺中,身着簇新长衫,茫然望着头顶金色初阳,宛若新生。

    他又活了过来。

    吴有才看向陆瞳。

    女子站在药铺中,低头整理散乱的医书,那时候风雨欲来,她在母亲的灵堂中出现,语含蛊惑,语气森冷,像个不怀好意的新娘鬼。而如今这般暖洋洋的日光下晒着,小药铺宁静干净,她站在这里眉眼温宁,竟生一种岁月静好之感。

    吴有才轻声道:“陆大夫为何会给我一副假死药……是因为猜到了我会用在自己身上吗?”

    那时候,她把毒药交给吴有才,暗示他可以毒死贡举的主考官,然而最后吴有才退缩了。他最终也不愿杀人,于是把药用在自己身上,怀着玉石俱焚的悲壮心情。

    然而他却没有死。

    何瞎子的胡说八道吴有才根本没放在心上,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陆瞳。

    陆瞳在药里动了手脚。

    但她为何要这般做?难道她早已猜到自己要自戕?这怎么可能,毕竟自戕的决定,一开始连他自己都没料到。

    陆瞳随手翻动手边医书,淡淡道:“我不是说了吗?如果是我,我会杀了他。”

    “但你不是我。”

    吴有才一愣。

    陆瞳抬头看着他,微微笑了:“但你不是我。”

    吴有才不是她。

    这个读书人忠厚、老实,和世间大多数穷困平人一般,吃了亏咬牙和血往肚里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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