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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暗 (第1/2页)

    

至暗



    燮信两次提出要往祖陵拜谒,一是为重修先陵,二来是为安置母后的尸身。尤其后一桩事,要掩人耳目并非易事。

    这日他换便服,只为亲去太白池,安排几日后的事宜。

    因那冰棺里的是他母后,他将计划事无巨细都说与心腹知了,还提到了几个意外的应对之法,甚至连用于隐藏棺木的物件颜色新旧也不略过。

    这三人跟他久了,知道主上心思缜密,算无遗策,但对了他们只是点到为止,言语并不絮絮。这么周密的还是头一回,因此更加用心,默默记下,自去准备。

    燮信独坐于案前,日影微斜,晃入室内,他盯着那块亮光看了许久,终于抬手,两指扳动书案上摆着的砚台。

    落了日影的那块砖石伴着隆隆声,缓缓下陷,一道螺旋状的石梯自地底升起。

    他取过一支火烛,踩着石阶拾级而下。

    冰棺是他自雪国运来的,他的母后安睡其中,过了一年竟一点也没腐坏。

    暗室阴冷不见一丝天光,他借着烛火凝望母后姣好的容颜。

    她小时对他疼爱有加,一年前却死在他剑下。

    他心知母后一贯心肠柔弱,死志不坚,那一刻只是受了他的逼迫,不堪忍辱。

    而他虽伤痛难言,手上却气力不减

    至于她是不是为了他才委身叔父,他也暗中查探过。诸多细碎阴私纠缠不清,真相也晦暗如层落灰烬,那一点白对他而言也没有意义了。

    他默默站立半晌,母后旧日的音容笑貌随烛影忽隐忽现。

    他记得自己被叔父幽禁于宫中的第二年,他对自己的处境已经十分明了。但天真如他,被父母之爱呵护溺爱着的他,对于人心之恶了解得实在太少。

    他相信那个叔父派来试探他的人,又同那个假意要救他出去的小宫人交好。

    后来他不再相信了,但又生出新的妄念母后总不会丢下他

    星眸间不知不觉有了湿意,他吸了口气,垂下眼帘,压下翻涌的心绪。

    火烛已然被寒气浸灭,室内昏黑如墨,一片死寂,他不觉冷也不觉得暗,只是蓦地想到了玉儿的笑靥。

    虽只闪现了一瞬,他已不欲在此多留片刻,转身便走。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习惯性地记下所看到的每一样人和物。此间暗室他走过一回,即使蒙着双眼也能返身折回。

    持着熄灭的火烛慢慢回到地上时,他眯了一会儿眼睛,才适应了冬日午后的暖黄微光。

    收拾好行迹,他径直回了王宫。

    玉儿的宝贝只剩了一只,心中愀然不乐,而告诉了主人,又没有得到安慰。

    入夜时分,她闹着不肯睡觉。

    李嬷嬷见劝哄无用,也不敢勉强,只得陪在一旁。

    玉儿抱了余下的那只兔子坐在床榻上,混沌的心神中有时想到主人,有时又想到兔子,还有嬷嬷的那句话:它不动了,死了。

    死是什么,实是难以理解。主人会死吗?他睡着了也不会动,可是没有人把他丢出去,第二日他还是会亲自己的脸。

    就在她茫茫然呆想时,她的主人已然到了她跟前。

    主人她微微仰脸,眼珠动了动,口中梦呓似的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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