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第2/2页)

不是在闹，我是认真的。

    那过五年、过十年呢？你才多大就说这些，小孩子。何梅轻嗤一下，换了姿势靠在床上。

    6   无题

    8月20日   星期六   雨

    你总是对的，我知道。我害怕你是对的，那天你说了一句话，你说别闹了何易。我在想是不是你一辈子都不会爱我了？如果我死了呢，你会记得我吗，你会后悔吗？你会知道我没有在闹吗？

    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我呢，妈妈。

    7   何天骄

    何天骄知道那件事的时候正在学校上课。突然有人在门口叫她，然后她看到了妈妈。何天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心里隐约有点慌。

    她跟着何梅坐上了出租车，一路来到了医院，上楼，转入一个房间，然后何梅说，你再去看最后一眼你哥。

    何天骄懵了一下，她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看到了何易的脸，一张白布蒙在他身上，稍微揭开了一角，露出那张苍白的清隽的脸孔，嘴角微微上翘，好像带着一点玩世不恭的笑意。

    何易的房间没人进过，谁也不知道他在里面藏了多少安眠药。

    何天骄早上要自己买早饭了，没人再给她煮鸡蛋。她总是在这时候感到一点后知后觉的悲伤。但妈妈呢？她这段时间为了何易的后事，忙得不可开交，天骄看到妈妈脸上疲倦的神情，但没见过她哭。

    乐平不大，何易的死让她的生活周围激起了一圈圈波澜，有不少人突然知道了她是何易妹妹，跑来看她。她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在那之前何易和妈妈大吵了一架，然后情绪低落了很久。乐平也不小，过了大概几个月，何天骄因为何易受到的关注渐渐就消失了。何况何天骄马上升高二了，要分文理班，每个人更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前程。如果再让何天骄回想，连那一天，她看到的何易的最后一面都模糊了。

    8   尾声

    陈庭下班后联系了何梅，说有东西忘在她这里了，何梅让她直接去临安路39号找她。陈庭去了才发现那是个酒吧，血红的blood字样已经开始闪光，里面有驻唱歌手在唱着民谣，好像是王菲的歌。陈庭从来没有来过酒吧，她以为酒吧都是很喧闹的地方，但这里却不是很吵。

    一说自己是来找何梅的，立刻有人把她领到后面的房间。这像个办公室，进了房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一下，唯有前面的驻唱歌声隐隐约约传过来。

    何梅坐在里面看着一个什么东西。抬头看见自己，她站起来，说陈老师麻烦您了。陈庭从包里掏出那个白皮的练习册交给她。陈庭跑过来送东西的时候本来有点怨言，结果和何梅聊了几句之后又渐渐不怨了。原来何梅是一个挺健谈的女人，聊天又很风趣，又不过分抢话。陈庭不知不觉地也说了一些自己的事情，从哪毕业，老家在哪等等。原来何梅和她竟然还能算老乡。陈庭是独生女，母亲父亲都在黄集市里工作。何梅笑笑，说自己好久没回去了。

    要是我女儿将来和你一样有出息就好了，何梅说。她也是在你们学校读书，现在高一。

    走出酒吧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陈庭怕一会又要下雨，走得不免快了些。无数人群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她想起一个数据，人的一生会遇到八百万个人。现在自己遇到的这些人，有多少曾经见过，又再次对面不识呢？无缘无份的人，重逢也无用。

    陈庭摇摇头，暗叹一定是因为雨天，自己怎么突然这么多愁善感。

    她走后，何梅自己一个人静静坐在那个房间里，又点起了一支烟，看完了那本练习册。

    在很遥远的地方，一个女声在唱着，爱恨无需壮烈，不随便狂热练习册轻轻合上，像一个无言的回应，像一个巨大的空白。何梅手中的烟亮了又灭，那一点红色像是溅出来的血点，是没有血腥味的，故事的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