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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原来一条狗脸上会浮现类似女人的神情吗 (第2/2页)
她从不把他视为同一类人。他也许拥有过她的形体,而实际上,根本配不上抚慰她的真心。低于一个女人地位的男人不能知晓她的闺名,皇宫上下,名讳的真相恐怕只有皇帝知道,于宦官永远是她带进坟墓的秘密。他只是倾泻欲望的玩具,赵雏明白这件事的,但是不自怜更不愤怒,而是想着,他只是不被允许知晓她的名讳,便已觉得委屈难过;而于淑妃而言,皇帝则是丢弃她的名讳,令她连一个名字都永久地泯灭掉了。 皇帝利用了她,那么他的本质上,是不是同样利用着她?他利用她,满足自以为能真切地爱一个人的欲望——他的身体注定无法接受爱,那么供奉也是好的。但是淑妃自认为感情上与他的距离,比及他仰视着她的感情距离,实在遥远太多。雨后湿漉漉的月亮,是一种沉寂正在弥漫的气息——死无对证。 死无对证。难道他许久以来渴求的只是一个幻影,难道他于淑妃之情,冥冥之中与淑妃于皇帝之情有一种隐秘的共通之处?他赤裸的胸口上恍惚浮现淑妃逝去的容颜,他忽然想她并不是以一个传统女人的模样赴死,有的时候,虚弱至极的尸体也会呈现恐怖的热情。赵雏恐惧那种热情,带着痴狂以及一点外人不能理解的混沌:像极与秦娥翻云覆雨的方才,自己的神情。 ……他还敢再说什么呢。秦娥干冷的唇压着他,像是两片宣纸普通地叠着,她丝毫不打算有进一步唇齿相依,因为她聪明地知道即使自己多做一些,赵雏也无法回报给她更多。在这一奇妙的角度,他们有一种同样吝啬的平等,她知道他的名字,他也知道她的。 他第一次在秦娥面前见了眼泪,但是只有流泪,并没有哭。一些没有空间宣泄的感情,随着细细呜咽被很完整地吞回肚子,像是用力地令一副鱼骨架通过喉咙,几乎撕心裂肺。她松开他,默默取了衣裳给他披上,自个儿却只穿着娇艳的鸳鸯内衫,盘腿坐在床上,用空洞洞的表情等待着他令眼泪停下,她知道他会控制好的,不会失态太久。逐渐停歇的夜雨分解着她的感官,令人迟钝地觉出困倦。床上照例是要宝莺来收拾,她没有心情想那丫头会不会察觉一些什么,想着宝莺,像是想着一年之前的自己——她该防她,又舍不得防她。 她觉着自己坐着的床褥上血逐渐干涸,心头一跳,脱口而出:“疼么?” 赵雏摇头。她看着他撑住地面尝试站起,跪了半夜的膝盖到底还是颤抖,她闭上眼,直至赵雏低声地说,主儿。他还是没能站起,于是跪着挪来她的床前,脸上不该有的痕迹已经消失。她的视线向下,仿佛会看穿他衣衫里被捅刺、出血过的肚脐,而他连忙一笑,打断她冒出苗头的一丝悔意。 笑得柔媚,而不是单纯的谄媚之色,莫名是一种雌雄莫辨的笑貌。秦娥困惑地想,原来一条狗脸上会浮现类似女人的神情吗? “主儿,”他说,“求主儿留下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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