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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第2/4页)

泰里尼枢机主教。

    “老师。”伊利亚斯向从礼拜堂方向踱步而来的枢机主教阁下欠身行了一礼,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出图书馆,正处于冬青夹拥的石板小径中央,前方是圣怀俄明手持念珠的大理石塑像。月光委实明亮,相隔十余米,伊利亚斯依旧可以窥清圣人手中的念珠表面细如蛛网的裂缝。

    马泰里尼对身后的随侍吩咐了几句,后者便如鬼魅般安静离开,大概是去准备车驾了。随后,枢机主教走到他身边。

    马泰里尼头戴红色小圆帽,身着黑色镶有赤红纽扣、滚边的日常法袍,腰部以赤红绸带扎束,文雅的脸庞上已被岁月刻上皱纹,头发已经纯白,让人猜不出他原本的发色,更增添了他的悲悯气质。对伊利亚斯而言,枢机主教阁下比终日在铺子中闷头打铁、喝酒、对他不闻不问的生父更像父亲。

    “你的脸色好苍白,”马泰里尼问,“到底怎么了?”

    枢机主教简单的询问,让伊利亚斯感受到了亲情之爱。那么多种类的爱,教会都允许,都提倡,却独不许情欲之爱,因为后者一旦萌发,凡人就要将自己的全部身心献给另一个凡人,而教士与修女的身心,只能奉献给我们唯一的主,我们在天上的父。

    ——你呢,伊利亚斯?你想将身心献给谁?上帝?还是安……

    赶在心底里那个声音叫出那个甜蜜而禁忌的名字时,伊利亚斯迫使自己转移了注意力。“我没有感觉不舒服,”他对马泰里尼说,“您看见我的脸色苍白,大概是月光的效果,今晚的月亮太过明亮了。真是奇怪,明明还没到满月啊。”

    “啊,这样吗,”马泰里尼皱起眉头,重新打量起自己的爱徒。此时看来,伊利亚斯如同他平时每次看到的那样:浅亚麻色卷发,淡蓝色眼眸,嘴唇红润如血液,肌肤白腻如奶脂,年轻鲜妍,热忱虔信,无疑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璀璨花蕾,一轮足以攀升中天的灿烂朝阳。刚刚那一瞬应当是错觉——一定是错觉,光线是有某种魔力,在某些角度,某些情况下,能让一个天使般的人物显现出恶魔的面容来,尤其是月光——这可是自古以来,公认的能催发出癔症的存在,拉丁语的“月亮”(luna)嵌入了通用语的“疯狂”(lunatic)间,不仅仅是巧合那么简单。

    总之,枢机主教很轻易地将刚刚看到的圣怀俄明旁的魔鬼的形象在脑海中予以擦除,伊利亚斯在他的心中又是一只全然纯真、亟待呵护引导的幼小白鸽了。他陪伊利亚斯一直走到神学院学生宿舍楼前蓬勃生长的欧椴树前,期间又谈了一些,有关多明我派的最新学术论点,帝境内外的世俗动向,他关爱的学生的近况,等等,然后告别,在悄没声息出现的随侍的沉默指引下起驾返回主教宫。

    伊利亚斯走进自己的单人小间,没有开灯,也无需开灯,因为月光真的太亮、太亮了。光芒如同洪水,从不大的窗户外持续浇涌进来,堆聚,上升,盘旋,整个室内都被盈盈光辉充满,一切物事表面都蒙上了一些梦幻般的银色光纱,就算拉上窗帘,那些光华也未曾消褪半分,继续轻盈地在空气中翩跹游舞。

    这种异象,当然可以得到解释。因为,就在他的眠床上,还有一个月亮正沉睡着。

    他屏住呼吸,走到床边,像擘饼仪式时等待受领圣体的信徒一样,在地板上屈膝跪下,瞻仰着,如鹿渴慕溪水,却不敢伸手触碰。

    月亮醒了,转头看向跪在床边的伊利亚斯。一室的光芒收敛起来,一部分集中到二人周围,凝聚成各种各样的花朵,包括在伊利亚斯心房中繁茂盛开的玫瑰,雏菊,鸢尾,还有工房花园内曾见证过一百年前两位大人物禁忌与苦涩爱情的复活节百合,花儿都是白色,比白更白,因为是以纯粹的光化成的,超越了俗世所能描绘的颜色;还有一大部分月光汇融进安迪清澈的眼眸里,灰色虹膜落满光彩,像两面最剔透不过的镜子,伊利亚斯可以看清自己映照在其中的小小倒影:卑微,胆怯,欲念横流。

    两个人在月光之花的簇拥下静静地对望着。时间过去愈久,伊利亚斯愈觉得喉咙焦渴。那是单纯饮水无法缓解的焦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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